随笔 | 电脑算出你的选择

　　大概快要半百了，最近喜欢回忆昔日镜头。忘记是哪年，看过一部什么电影或电视，题目完全忘记了，里面有个场景一直萦绕在心头。

　　实力差别不大的三方抢夺某样物品，其中一人拿出笔记本电脑，计算敌方团队成员的立场选择。电脑计算出该成员三个选项的比例是70%、20%、10%，按照这个结果，拿笔记本的人认为一定会选择70%的这个选项。现场三方人员均持该看法，实际结果大大出乎意料，居然10%的那个选项成了最后的立场。

　　当时的笔记本电脑还比较稀少，大家用的还是台式机，其内存小，相比之下运行软件大，慢慢渗透到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将其植入影视镜头，发挥现实起不到的作用，意欲吸引年轻人观看。把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和人际关系的所有数据输入一个软件，进行运算和推断。这种运算自然会被质疑，鲁迅和周作人俩兄弟的成长环境一样，后来的结果完全不同，电脑能计算出来吗？不谈鲁迅和周作人，按照逻辑来说，持笔记本者之前应该有不少成功的案例，结果折在该镜头里。人文艺术者不相信科学，只相信眼泪，剧情在此蹦了个高潮。汉娜·阿伦特在《人的境况》一书中认为，行动是“人的一种创造奇迹的能力”，在人类事务中，期待意料之外的事情实际上是完全合理的，即使社会完全陷入僵化，行驶在冷酷无情的轨道上，也不排除新的开端。无论是挣开眼的时候，还是闭着眼那刻，自己，或者自己为中心的涟漪圈子里，总有各种各样意料之外的事情上演。汉娜·阿伦说合理，我们自己则习惯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是沙子，里面有几颗石头会绊脚，偏偏还没有一脚踢开的能力。怎么行动？怎么选择？在理性的范畴里思考，还是在感性范围内出刀？举个网络短视频例子。一个中年男人，父亲生病住院需要费用20万元，辛辛苦苦筹集起来了，却被扶魔弟妻子私下拿给其弟买房了。不谈道德，只说选择，男人怎么选？把妻子妻弟打一顿？这边继续筹钱，那边打官司离婚？对男人来说，父亲生病是意外，钱被拿走是意外。只要遇到了，轨道就是冷酷无情。解决了后，或许也是一个美好的开端？选择的残酷对照世间的冷酷无情，阿伦特认为采取一些补救措施可以让行动变得可预测。男人应该很清楚妻子是扶魔弟，经常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自然应该有所防范。或许他认为人命关天，妻子还不至于这么疯狂，事实上一切有迹可寻。李敬泽建议大家去看《少年派》：“那个派从小生活在印度的一个法国飞地，他是印度人，但又深受法国和西方影响，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全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就像一个小小的万神殿。每一重身份就是一个看世界的视角，所以，他是在多重身份中、交叉纠结的视角中思考世界思考生命。”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三教挤一身，居然还没有神经分裂，而周围一个家庭里有成员信佛教，又有成员信基督教，因此而经常吵架，比如搬家、丧事，是按哪家规矩来？有个人信基督教，外出旅游遇见寺庙，则不进去了。如果是《少年派》里的派，遇见一个教堂，脑海里的基督教说进去，印度教说不进去，该是怎样的思想斗争？我不知道自己信什么教，遇寺庙看佛，碰教堂聊神学，去道观喝茶，仿佛内心有个大溶池。汉娜·阿伦特认为只有人类宽恕或承诺的能力能解决这些问题，但也只是部分地解决。报复过去的错误只会激起进一步的报复，而宽恕能打破没完没了的令人厌倦的链条。近来，“和解”这个词语很火，也是宽恕的进一步延伸。与自己和解，和冷酷无情的世界和解，运算能力再好的电脑，也没有机会计算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