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

　　女儿一向不喜欢吃粥,我家早餐不是面包、牛奶，就是蛋糕、酸奶。可近期不得不一日三餐与粥作伴。

　　女儿也许天生牙质不好，或许吃甜食过多，爱吃糖，只爱丝滑德芙巧克力。小时候我对女儿有多放纵，现在女儿的牙齿就有多严重，完全是自食其果，后悔不已。幸好如今技术好，补牙种牙烤瓷等等，还有补救机会。

　　近三个月折腾，每日与粥作伴。近日又拔了智齿，现连喝粥都困难。天生不爱吃粥的女儿，面对白粥，抿抿嘴、摇摇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而我却对白粥情有独钟，小时候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碗白粥就是一次盛宴，一顿奢侈。那时粮食紧张，挨家挨户吃的是番薯丝，偶尔锅边加入一点白米饭，也是盛给年长体弱的爷爷或年幼可爱的弟弟吃的。而我只在身体不适，腹泻拉肚、感冒发烧、头痛脑热，母亲便才从藏在床后的坛罐中抓一小把米，熬一碗粥，一吹三层浪，一喝三道杠，让生病的孩子享受到特殊的“病号待遇”。

　　有一次，我可能是着凉了，头晕晕，整个人软绵绵的，母亲为我熬煮一碗白粥。母亲从锅中盛起一碗粥，再用嘴慢慢地吹吹凉，端到我面前，让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黏稠滑润的白粥游荡地走入口、舌之间，再缓缓地顺着食道线路，流淌到胃里，那种舒畅、柔韧之感，顿觉神清气爽，全身舒坦。人间美味，今生难忘。

　　女儿不爱吃白粥，但喜欢吃单单烧的绿豆汤，那就绿豆粥烧起。我捧一些绿豆、一把白米淘洗干净，放进高压锅，加上几瓢水，不加锅盖，打开煤气，大火烧起。我盯着锅里看，水温慢慢升高，绿豆、白米迅速感知到了水的温暖，起初还觉得有点不适应，有些忸怩，躲躲闪闪。随着水一点点的沸腾翻滚，不停示好，一个个原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绿豆裂开了嘴，露出它们的乳白来，绿豆和白米终于欢快起来，缠绵起来，加上我的筷子搅拌几下，它们跳得更欢、更高、更柔了。此时，我盖上锅盖，大火转为小火，慢慢熬煮，厨房里也渐渐地弥漫起绿豆粥的香味。

　　我舀起一小碗，加入冰糖，吹吹凉，端到女儿面前，只见女儿有气无力地拿起调羹，舀起一小勺绿豆粥，轻轻地、慢慢地送到嘴边，小嘴微张，眉头紧锁，好似千斤重、痛苦难忍地抿了一下嘴。不知是粥味道不好还是牙的疼痛，只吃了两勺，便摇摇手，表示不要吃了。

　　俗话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命。我帮不了女儿的牙痛，只能用心熬煮各种粥品。今日绿豆粥，明日红豆粥；今天青菜瘦肉粥，明天皮蛋瘦肉粥；本日辽参粥，来日鱼肉粥，不是甜粥就是咸粥，但不管怎么变化，煮粥的关键技巧是掌握水和米的比例。水放多了，粥出不了汁；水放少了，粥煮不到时间，虽然可加开水补救，但后添的水总觉得没有原汁原味的来得地道。水和米的比例搭配好了，煮粥就成功了一半，再就是掌握火候了。只有火候恰当，粥味才氤氲满屋。

　　可不管哪种粥，女儿依旧不喜欢，不得已才吃几口。红尘烟火气，盛世太平人。突然想起纳兰性德的诗：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