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是有人在捣鬼”
2024年09月06日
科幻小说《三体》第一部里有个人物是警察,小说描绘“他劣迹斑斑,前几年在一次劫持人质事件中,他不顾人质的死活擅自行动,结果导致一家三口惨死在罪犯手中;据说他还和黑社会打得火热,用一帮黑道势力去收拾另一帮;去年又搞刑讯逼供,使一名嫌疑人致残,因此被停职了”。当时顶级科学家遇到超出理解的物理问题:“如果你有些起码的科学常识,就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做成这两件事……”警察马上断定这是有“人”在搞鬼:“邪乎到家必有鬼……我说的‘有鬼’是指没有鬼,是有人在捣鬼。”有评论说此人“没有任何高深的理论基础,但是他通过长年累月的与各色人群接触,使得他能把握最准确的人心、人性”。
之所以想到这个虚拟的人物,是关于温州当年的《文学青年》杂志。叶坪老师在世时,一上酒桌,或者一起聊天,他一定提起当年他在《文学青年》编稿件的事情,以及杂志的辉煌时刻,更不会忘记重提被迫停刊之事,并且破口大骂那个决断者。
叶坪老师曾经写有《充满激情的诗歌岁月——琐忆四十年前的<文学青年>》一文,回忆《文学青年》杂志。他说“《文学青年》是温州市文联创办于1981年8月的文学月刊”, “1983年下半年,《文学青年》开始由邮局订阅,发行全国”。也就是1983年下半年,《文学青年》搞起了函授,在《文汇报》发了个广告,计划招两千人,想不到“报名参加函授的信件像雪片一样源源不断地寄来”,报名人数达到了一万二,可见盛况。函授和杂志相辅相成,“1984年编辑部工作小结中也说到邮局发行80000册,而且每月都往上涨,一直没有下降过”。据说,当时已经成名的,和现在正如日中天的很多作家诗人,都在《文学青年》上发过稿件。他说:“我只能说,作为一个《文学青年》的诗歌编辑,我努力过、尽心过、快乐过,也为停刊而无奈过、义愤过、痛苦过。”
当年如此车水马龙的,《文学青年》为什么被迫停刊?叶坪老师说那一期杂志封面印了一个木刻的裸女,也曾是其编辑的吴树乔老师说“有人觉得穿着练功服的舞蹈演员接近于裸体,格调低俗……以为罪不可赦,责令关停”,程绍国老师说“我所知道的是封面女郎的乳房偏大”。大概意思我们也明白了,《文学青年》有期封面是个女郎,衣服穿得少,因此“1987年在所谓‘批判精神污染’的风浪之中被停刊的”,叶坪老师用“文坛震惊”四个字来表达停刊之事。
第一次听了此事,我不理解。听了N次,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仅仅因为一张封面马上就停刊,这可是最严厉的处罚。就算一个学生犯错误,也分为警告、严重警告、记过、留校察看、开除学籍等五种,难道上世纪八十年代杂志犯错马上开除刊籍?
读了《文学自由谈》今年第四期上程绍国老师的《墨池坊15号》,我才知道,“是有人在捣鬼”,叶坪老师骂错了对象。
当年温州有两个杂志,一个是文联的《文学青年》,另一个是文化局下属单位群众艺术馆创办的民间通俗刊物《园柳》,发快板、鼓词、民间故事等,按照当时上面的要求,温州这两个刊物要减一个。
程绍国老师写道:“直到今年初,我和池如镜、吴树乔与诗人B兄谈天。B兄当年是《园柳》编辑,他终于透露了内幕。他说,是《园柳》一位印刷商S出的力。”最终保留了《园柳》。
原来是有人挈篮子找借口要搞死《文学青年》,我还天真地往犯错误上想。我不知道程绍国老师说的诗人B是谁,以及那个印刷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园柳》这么一个杂志,至今未见过。
1600年前来温州当太守的谢灵运是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派的开创者,在温州写下《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文学青年》的前身《春草》,和《园柳》都取名于此,原本兄弟,“相煎何太急”啊。
还好当事人满得紧,嫁祸给“批判精神污染”和“裸女”,要不然温州成为期刊界津津乐道的大笑话了。
编辑: 马慧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