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益丰：盼苦尽“柑”来，16年坚守“温州味”

　　前段时间，温州丰甘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选送的“瓯越大吉？柑儿文”在2024广州国际林业产业博览会上脱颖而出，于众多参评产品中荣获金奖。这是该公司的产品继温州名特优农产品金奖、浙江优秀旅游商品、浙江农博会金奖后，获得的又一殊荣。

　　“我们公司是专门聚焦做瓯柑产品的。瓯柑浑身都是宝，民间也有‘端午瓯柑赛羚羊’的说法。瓯柑是温州特有的水果，有2400年的栽培历史，瓯柑加工技艺据考证也有1800多年的历史。瓯柑作为温州唯一带‘瓯’的农特产食品，本来就是温州的一种文化符号。”温州丰甘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金益丰讲起瓯柑滔滔不绝，眼中尽是热爱。

　　外行变专家，新农人的转型之路

　　“虽然我做公司只有4年，但我实际上有16年的经验沉淀。”金益丰说。在成为新农人之前，金益丰在温州知名上市集团公司从事企业文化与宣传工作。2007年，该公司为支持新农村建设，斥资在泽雅建立瓯柑扶贫基地。

　　2008年，公司开始选派人才管理与运营基地，但派外地人员又不好和说方言的大量农民沟通。谁去入驻呢？在温州农村长大的金益丰，凭借对农村与农业的深厚情感，主动请缨申请调岗。

　　都说隔行如隔山，金益丰决心打破专业壁垒。为此，他积极参加专业培训，四处考察调研，还读了两年半的园林技术学历教育，系统学习了土壤、植物、栽培技术等专业知识。作为一个掌握现代农业知识与技术的“新农人”，金益丰不仅定期阅读相关文献，获取前沿知识，还盘活手里的导师资源，在浙江农科院柑橘研究所专家的指导下取得了瓯柑留树挂果技术突破。

　　在此之前，农户通常在每年11月份果实还青时采摘瓯柑，将其存放至次年清明前后食用。但长达5个月的存放时间，使瓯柑的安全保鲜成了难题。针对这个痛点，金益丰历经几年的试验与复盘，实现了“冬柑春摘”的愿景。改变千百年来温州瓯柑小雪节气青摘历史，有效延长瓯柑的休闲观光采摘期，带动了泽雅当地文旅消费。

　　2019年，原公司进行业务转型，剥离了瓯柑版块。但从瓯柑的种植到加工，金益丰已深耕瓯柑产业12年。他说：“柑儿文、瓯柑蜜炼、以及深厚的瓯柑文化……我舍不得把它放弃掉。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瓯柑的历史，我想把它发扬光大。”

　　基于对瓯柑产业的执着，金益丰毅然放弃了作为中层干部丰厚的收入，选择坚守瓯柑产业。2020年，他成立了温州丰甘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开启了农创客之路。

　　非遗遇新潮，共守瓯柑的“温州味”

　　温州历来为地产药材的集散地，唐宋时浙江温州是陈皮道地产区，清代辟为通商口岸后，温州桔皮出口至蒙古等国。《中药大辞典》记载了瓯柑的果皮是经过干燥、陈化后可入药的5种柑类果皮之一，有理气化积、润燥祛湿、化痰止咳、降血脂等作用。现代医学也证明，瓯柑皮中含有丰富的新橙皮苷、柚皮苷、桔皮素等物质，对高血压、糖尿病有较好疗效。

　　为获取瓯柑橘皮，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百年药号“叶同仁堂”曾推出“食橘还皮”的做法。上了年纪的老温州人，也会有捡拾瓯柑幼果送往药房换钱的记忆。

　　“每年5月至6月，正是瓯柑的生理落果期。以前，温州人还会把这些掉落的幼果捡起来，带回家晒干做成‘柑儿文’。之前有个在我这里买柑儿文的客户和我说，她家快一百岁的爷爷，拿着放大镜把柑儿文的包装简介看了又看，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说自己几十年都没有看到柑儿文了。”金益丰边展示着柑儿文边说道,“‘柑儿文’是温州方言，‘文’有死亡的意思，‘柑儿文’顾名思义就是夭折的瓯柑幼果，中药名叫‘青皮’。记载青皮入药的《永嘉橘录》成书于公元1178年，所以‘柑儿文’在温州至少也有800多年的历史了。《中国药典》记载它有疏肝破气、消积化滞的功效，对于胸胁胀痛、疝气疼痛、乳痈、食积气滞等都有药效。”

　　晒制柑儿文有讲究，清洗掉瓯柑幼果上的泥巴后，将其放置阳光下暴晒5-7天。此时果皮由青转黑变硬，幼果个头也开始缩小。装至麻袋或蛇皮袋里捂上两天，让幼果里面的水份渗透到果皮后再晒，如此反复3-4次才算完成。一般5公斤左右鲜果，才能晒1公斤柑儿文。晒制成功的柑儿文，每颗如拇指般大小，触感似核桃般坚硬，可以闻到一股瓯柑的清甜混着药香味儿。密封保存的柑儿文能存放很久，而且存放时间越久，香气越浓郁，药效也更好。

　　这一系列流程，看似简单，却极重视细节，有一环疏漏，最后的成品药用价值就大打折扣。而温州民间通常是直接将瓯柑落果晒制成柑儿文，且“捂”落果，也习惯在下雨天时进行，这实际上会让落果更容易发霉变质。“那时反而是不适合捂的，应该把它摊开散发水分。像我们的柑儿文在保留了传统零添加生晒的工艺下，把‘捂’的过程转移到标准仓，里面湿度超过65%，就会启动除湿。这样我们的卫生和品质就会有保证。”金益丰解释道。

　　为了更好地宣传瓯柑，金益丰遍搜瓯柑在民间的加工技艺，将柑儿文、瓯柑饼及瓯柑陈皮集合上报，申请列入非遗。瓯海区批准非遗有两个标准：一是三代以上的传承，一是至少一百年的历史追溯。而柑儿文与瓯柑饼多为民间自主制作，并没有可考的传承谱系。为此，金益丰一有空闲便泡在图书馆与档案馆，查阅相关资料。瓯柑及其衍生品类的关键词，也被他在互联网上试了又试。

　　无数次的浏览，使相关资料内化在金益丰的心中。现在，各类专家和媒体想要了解瓯柑的衍生品，多会找他。2023年，“瓯柑加工技艺”获批成为瓯海区第八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金益丰也多了一个非遗传承人的身份。

　　“因为现在温州只有我一家企业做这些瓯柑衍生品，所以会有人谬赞，说我是在抢救性传承。”金益丰不好意思地笑着，“现在我们有7款产品，传统非遗的产品有柑儿文、瓯柑饼、瓯柑陈皮和瓯柑姜茶。改良产品有瓯柑爽口条、瓯柑蜜炼，还有一个比较小众但药用价值很高的产品叫瓯柑籽，它里面的柠檬苦素具有一定的抗癌和抗病毒作用。”

　　跨界同携手，瓯柑产品的新方式

　　瓯柑爽口条是瓯柑饼的改良版，传统的瓯柑饼是经清洗、刨皮、挤压掉汁、腌制、浸漂、糖熬等多道工序制作的整果蜜饯，而瓯柑爽口条则将瓯柑切片，加糖腌制。更小份、甜度更高的瓯柑爽口条很适合年轻人的口味。而瓯柑蜜炼则满足了当代的茶饮文化，该产品放大了瓯柑的清甜，基本喝不出苦味。不论制作奶茶或咖啡，加一勺它都能增添独特的风味。前些日子，金益丰还用蜜炼制作了瓯柑煎饼来招待客人，获得一致好评。

　　而瓯柑姜茶则联动了另一非遗“九蒸九晒老干姜”。收取瓯柑幼果后，金益丰团队将小果子晒制成柑儿文，中大果则用工具开孔取壳。待青壳干燥陈化后，填入九蒸九晒温州本地老干姜及甘草，制成瓯柑姜茶。该产品系金益丰自主研发，青皮、甘草、老姜相结合，则借鉴了清朝太医院教科书《医宗金鉴》中的散结名方——青皮甘草散。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有很多人种瓯柑。那时瓯海区瓯柑种植最高达到2.5万亩，年产量3万多吨。但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梧田、茶山、三垟湿地等瓯柑主产区的土地被大量征用，瓯柑的种植面积大幅削减了。”金益丰的语气中透露着惋惜。

　　为了维护好现在的农户，身为高级农民技师、省级瓯柑乡土专家的金益丰常下到田间，传授“叶果比”等专业知识，帮助农户增收。若瓯柑树上结了太多果子，应及时疏果去掉一些。否则会造成整体果子偏小，果树营养消耗过大，也会造成大小年、树势早衰等现象。而柑农怕费人工，常常不疏果、少疏果，金益丰和柑农定下约定，疏下的果子一定尽数采购，用于制作瓯柑衍生品。现在，和金益丰达成合作的几十户柑农均按时疏果。这一行为不仅有效提升了瓯柑利用价值、增加了柑农收入，还减轻了瓯柑树体负担，提高了瓯柑品质。

　　金益丰每年均会在柑农处采购数万斤瓯柑，去年他们团队产出相关成品约3吨。良好的合作关系，使农户们遇到困难马上想到金益丰。今年年前下了一场大雪，许多温州山地留树的瓯柑受冻严重，造成枯水。柑农找上金益丰后，他马上着手收购，安排团队将冻伤的瓯柑脱壳备用。“现在这批青皮还未使用，但是我们青皮和陈皮一样也是越陈越好。”金益丰说。

　　目前，金益丰的产品在线上线下均有购买渠道，但仍以企业采购的销售方式居多。为了打开瓯柑衍生品的销路，金益丰可谓煞费苦心。除了到处参加展会，他还在线下建设了瓯柑非遗体验馆，开发了瓯柑研学课程，设计了柑儿文手链、香包、瓯柑灯等文创产品，力求用体验传播瓯柑魅力。为了让瓯柑文化破圈，金益丰还捡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整理撰写了众多瓯柑历史文稿。

　　2003年瓯海区被命名为“中国瓯柑之乡”，2006年被国家质监总局批准在全域实施瓯柑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金益丰说：“瓯柑初食微苦，后转甘甜，正如温州人‘吃苦耐劳，先苦后甜’的精神内核，品瓯柑也是品我们温州的城市文化。加上政府的政策也越来越好了，我相信我们瓯柑产业一定能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