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从直接经验、信息之茧到读书和思考

　　侄子由我母亲带大，他父母亲在国外讨生活，下半年上高中需要住校。母亲与亲戚闲聊时，说不知道该让侄子带什么生活用品。其中一亲戚说脸盘一定要带，还特意强调说记得很清楚，他儿子读高中时脸盘还是他帮忙拿进寝室。我心里明白，他儿子读高一距今有十来年了。

　　对于亲戚来说，给住校孩子准备脸盘是直接经验，需要自己买了带进学校。对于一个每天在工厂工作十个小时，稍有点空闲喝上几杯的人而言，他的所有的认知来自生活，要么是他直接经历的，要么是他道听途说的。他不知道，十年的经济社会发展，给学校后勤管理工作带来快速发展。学校直接与一些单位合作，给住校学生准备了成套的被套、脸盘、毛巾等日用品，因为是大宗商品，在价格上优惠力度比较大。据侄子说六人寝室有两个卫生间一个梳洗室，同学还洁癖，卫生有保障，不用脸盘也可以。亲戚的直接经验远远落后于社会发展，只是他自己感受不到。

　　被动接受信息时，人只能在直接经验里游泳。

　　我年少时，家里没有电视机，经常跑到隔壁邻居家看。邻居家有位老太太，也和我们一样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看着。我们小孩子喜欢看武侠电视剧和战争片，里面一些镜头是人被打死或杀死。老太太看到了往往嘴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这个电视这么一放，要死多少人啊。”起初我们听不出她的意思，听多了才知道她的意思是说电视里演被杀死的人物的演员是真死了，一部电视要死大量的人。

　　我们和老太太说这是演员演起来的，电视里死了人并不是这个人真死了。老太太怎么也不相信我们的话，说我们童子佬儿乱说话。她说自己明明在电视里看到人吐血而亡，或者身上被枪打出一个洞，血好像水一样流出闭眼死了，也有的被刀砍而死，还说这和她看见的人被枪打死时一模一样。

　　我们没见过人死的场面，但知道电视都是演员演起来的。为了证明我们没有乱说话，小伙伴们现场演了起来，一人手指作枪状，嘴里“啪”一声，另一人学着电视里人死的场面扭几下躺地上当作死了。

　　老太太看我们演的样子才恍然大悟，原来电视是这么拍的。她一直以她的直接经验来度量电视场面，后来我了解到温州武斗时的一个场面正好让她远远地看见了。没有其他知识和认知冲击，她这个眼睛接收到的信息——直接经验覆盖了整个人生。

　　互联网时代，我们能接受到的信息来源更多，抖音、微信和其他各类社交媒体信息铺天盖地。如今我们人手一个手机，再怎么便宜的手机都能装抖音、微信软件，稍微闲一点就可以拿出来刷刷视频。老家对门一老人已过耄耋之年，老伴去世，孩子是华侨不在身边，身体硬朗思维清晰，也经常拿出手机看视频。某天和我说现在的儿媳妇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总是想把地瓜娘赶走自己住。她边说边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刷给我看，意思说现在简直世风日下。如今年轻的儿媳妇喜欢独立生活是不争的事实，也大量反应到互联网短视频上，很多拍摄者为了流量故意夸大故事的割裂性，让幸灾乐祸的更加幸灾乐祸，让痛恨者更加痛恨，瞄准的就是中老年人。按照社交媒体算法，老人刷到的均为此类视频，她的网络视频来源形成一个信息之茧，觉得全世界的儿媳妇都是这样的。我对她说这些都是人演起来的，不是真实的事情，不要轻易相信。

　　不止是这个邻居，我们大家也都困在网络里，我第一次下载抖音，是想听一听温州本地一学校班级群里家长那正宗的本地话骂人术。搜索看了视频听了骂人术后，只要我一打开抖音，显示出来的都是温州话视频，有的甚至带有性暗示，让人极烦，干脆卸载了。打开微信视频，某首怀旧的歌曲稍微多听几秒，后续出来一溜类似的。有个人说最近某首歌曲非常流行，她说出了歌曲题目，甚至还唱了一段，结果我们从来没有听过。我们在某个搜索引擎里搜个什么东西，该东西就总是在你打开引擎时晃荡在眼前。按理说刷视频具有偶然性，实际上已被算法控制，没有偶然这一说，大数据在杀熟呢。那个人自己困在算法里总是听不同场景下的单首歌曲，就觉得这是年度最火的歌。

　　著有《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今日简史》的历史学家、哲学家、全球畅销书作家尤瓦尔·赫拉利认为，互联网的开放性同样使得虚假信息和极端思想得以迅速传播，甚至比真相传播得更快。社交媒体的算法往往会强化用户的既有偏见，形成信息茧房，让人们越来越难以接触到与自己观点相异的信息。

　　的确如此，我们在被营造的信息之茧里觉得拥有了全世界，或者觉得世界就这么大，不用再出去看。想要打破信息之茧也不难，干脆学我卸载，一了百了。

　　在信息时代，我们不可能离开互联网去荒漠里生活，这就需要对抗它所带来的茧房，还得用老祖宗的方法：“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读书会让人建立起知识系统，读得越多系统越庞大、精锐。读书过程中，人会思考，读得越多思考得越多，具有强大的是非辨别能力和认知发展能力。知识系统和是非辨别能力好像人自身所携带的密不透风的过滤网，过滤掉虚假的、不符合认知的信息侵入。比如看了一个稍微感兴趣的视频，再看几个，会产生厌恶感，所谓的信息茧房不攻自破。

　　在路上行走，我们会遇见各色各样的人，看到不同的风景，时刻刷新认知能力和经验储备。他们不追求没意义的事，在经验丰富的人的眼里，不存在所谓的信息茧房，一看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