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来源
分享
一场雪,搅动一个城市的心,引动整座城市狂欢。
周一上午单位例会,坐在窗边的我时不时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纷纷扬扬下坠的点点,觉得它是雨,因为温瑞平原已几十年没有这么大白天正大光明地下过雪了;觉得它是雪散籽,以满足我们对雪的期盼;觉得它是雪,其运动方式让我们的记忆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黑洞。
会议结束,我贴着玻璃看,最终确定温州下雪了。尽管它还不够飘,可退化为雨,可转化为雪散籽。它好像调皮的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性格琢磨不透,让我们被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微信朋友圈里,雪已经霸屏了。“它出现了,但需要戴上眼睛看。”“哈哈,大温州也会下雪了。”“南方小土豆终于在家门口看到雪了。”“时隔十几年,温州再一次下雪了。”配上的图片和视频不清晰,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其中一人把天气预报截图直接发上来了,显示从中午开始到晚上,温州100%下雪。还配上了“100%?”的字眼,以表示对天气预报的吐嘈和怀疑。我的感觉恰恰相反,既然它敢在白天出现,晚上一定会更加精彩。
大楼里的一些工作人员不相信隔着玻璃看到的情形,纷纷跑了出来,到室外深处手,让雪花落到手臂上。羽绒服特别硬气,知道温州人对雪的渴望,善待落到它身上的雪。勇敢的雪花就这么和人对视,大朵的花瓣清晰,尤其是拍下来后放大,更能引起“哇啊”了。
我轻轻地说:“雪花,你好!久违了。”
全城人都知道,雪真的来了,只是不确定舞会有多大的规模,狂欢能坚持多久。爱动的人已经动了起来,开车往山上而去。依照往年经验,山上才会有积雪,才能够玩雪,堆个小小的雪人。
雪一直在下。
虽然稍微有点小。
午餐时,我故意不拿雨伞。冒雨是一种悲剧,冒雪是一种浪漫。我将羽绒服的帽子盖上头,在雪中漫步。听不到雪下的声音,我知道它一直在戏弄我,往我身上贴。我挺直身子,目不斜视,想像自己一个人在荒原里行走,雪们环绕着我,是考验,也是保护。
不用想像,我一直在荒原。在最孤独的时候,也会有雪在飘,有空气在流动。
在路上走,我没有仰起头,不用感觉也知道雪是冰的。只是默默前行,该承受的承受,该放弃的放弃。快到餐厅楼下,我特意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下,享受此时此刻的意境。
午休时,有年轻女孩迫不及待地拿上雨伞步出大楼。我以为她们要撑雨伞在雪中嬉戏,顺便拍上几张照片,朋友圈就有素材可发了,按照媒体人的说法,可以抢新闻了。她们创意地将雨伞倒放在地上,让雪下到伞兜兜里,积少成多。她们对雪的渴望,在动作里一览无遗,积累几年的情绪一下子从雨伞里泻了出去。
下午,雪势越来越大。我知道,雪开始认真下了,它要占领温瑞大地。楼下几棵矮小的桂花树上慢慢泛白,它开花时高光过一次,如今又一次高潮了起来。我也替它高兴,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默默无闻的它,实际上憋着一口气,一遇到机会,那绝不放过。看,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我们喜欢被占领,我们爱上这种被占领的感觉。
同事去了楼顶,一会儿拿着一个小雪球蹦蹦跳跳地来了。雪球在她的左手和右手之间跳跃,水滴不停地滴下来表示抗议。抗议无效,也被忽视。她的手被冰得通红,一点也不困扰她,继续玩着雪。
就这样,我看着桂花树上的白慢慢纯了起来,高大的乔木也不落后,使劲把雪留住。草丛里的杂草和观赏草鼓励雪挺住,也慢慢地和树们看齐。下班时,它们所构筑的雪世界初具规模,一夜之后,梨花该开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庆幸书房里有个大飘窗。它让我躺着赏最白的美。
晚上,把所有的事情料理了后,我关了书房的灯,掀开窗帘,就这么看着雪从天上飘下来。有的偷懒,直接到墙壁上落脚;有的显摆,一路飘曲线;有的听天由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最终去往哪里。雪积得比砖头厚,最明显的地方在车子上。隔壁邻居中年男人拿着一把小朋友专属的红色塑料小铲子,铲雪,捏雪球,把雪球扔向空旷的远处。如果说我是观众,窗外就是舞台,雪们是演员,在演绎一出出悲欢离合。大概是日常理性惯了,我有所感触,有在场感,决不替代进去,呆呆地望着,望着。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漆黑如洞的田野里,居然明亮得让雪无处藏身。难道是雪来了,白天让出自己的地盘?难道是造物主被温州人所感动,把白天插进黑夜里来?有些美好,总是这样不期而来。
美好像硬币的正面,也还有一个反面。手机里,不停传来消息,说某山路结冰,车子因地滑出车祸,形成路堵现象。某条高架路路面也结冰,不可避免地出事故,致使路人生出怨气。实际上,对这场大雪,温州人有点猝不及防,大部分人心中还是欣喜的,比如我,比如孩子们。
第二天是小学期末考试日,孩子一边在临时抱佛脚,一边不时去看拉上窗帘的窗户。开明的家长直接带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说考试常常有,温州下雪十几年才来一次;看重学业的家长则直接站在窗前,阻挡孩子飘动的心;患得患失的家长一边催促孩子赶紧写作业,一边看窗外,赶在睡前去感受雪世界的冰和热。
后来,我们单位平台发布消息,说第二天学校停课一天,理由是“低温雨雪冰冻天气原因,市区多条线路已因结冰实行道路临时封闭管理”。我在心里暗暗发笑,这是避免灾难事故,还是给孩子们一个正大光明且完全放松下来玩雪的机会?可以想像,接到通知的家长和孩子,嘴巴都翘了起来。三十几年前,我上学时,雪乃通知,下雪即停课。与如今相比,过程不同,结果相同。
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样,早早出门。因为封道,高速公路路口周围的大道两侧停满了大货车,车身上覆盖一层不薄的雪,司机们将车子停在这里一夜了。
办公大楼外的桂花和其他乔木上,完全成了雪的世界。远处的吹台山此时此刻改名叫“白山”,景山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山”。我的同事早早来到了单位,他们拿着无人机和各种摄影摄像设备,匆匆出门,要为温州留下最美的一面。
不出所料,朋友圈开始热闹起来了,满屏都是孩子们玩雪的照片。打雪仗,堆雪人,定格在时间长河的瞬间,下次温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这么肆意地玩雪了。有的孩子怕冷,家长直接用水桶把雪装起来带回家玩。或许教育部门是为孩子安全考虑,这考虑中或多或少添加了色彩。若干年后,停课一天玩雪的事情一定在他们的记忆里占有位置。
对温州人而言,在雪上踩个脚印也能兴奋尖叫半天,更不用说玩雪了。温州人堆的雪人都很丑,树枝作嘴和鼻子,泥巴作眼睛。这能怪温州人吗?毕竟十几年才下一场这么大的雪,有的温州人是第一次摸雪呢。没有经过一丝历练,能搭成一个人形,已经非常了不起。在温州,堆一个雪人不容易。有人朋友圈发出帅气的雪人,被一眼识破,这明显不是温州人的作品嘛。
第三天,楼下乔木上的雪消失了,桂花树得到的阳光少雪融得慢,残雪还在留恋温州的味道,舍不得离开。它迟早会走,也无人催着它走,很多事情顺其自然是最合适的。
上午,到山区慰问,村子里一与路齐高屋顶上的雪完全没动,我赶忙上去踩下脚印,踩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编辑: 马慧琼
本文转自:瓯海新闻网 ohnews.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