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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山那边

2025-04-17 翁德汉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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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瑞平原静卧于浙南沿海,如一方青玉镇纸,压住瓯江与飞云江之间的水墨长卷。平原西侧群山起伏,往北的叫吹台山,氤氲着王子晋吹笙的传说;往南的叫集云山,凝结着"瑞安"二字的天光云影。

  群山从来不是规矩的裁纸刀,站在平原西望,山脊线总在虚实间游走。有的峭壁将阳光劈成碎金,有的褶皱里藏着化不开的墨色。

  我家位于集云山半山腰,站在村子所属的山头,温瑞平原中部一览无遗,温瑞塘河无声蜿蜒着。越过平原和塘河,目光所接触的山叫大罗山,它孤零零地、顽强地占据温州历史和现实的头条。

  大罗山只是跟着父母上山劳作时才能看得见。集云山有无数个点,我家在大罗山对应的一个上。按照方位,平原在房子的左侧,右侧远处是山最高的峰,大地的洪荒之力让我家面对着远处的山峰。秋冬季节,雾喜欢笼罩温瑞平原,却没有能力把集云山也盖住。我站在门前放眼望去,目光里有三层,最前面能看得见的建筑和树木,中间的雾气,和远处的山。白色的雾把所有的沟渠和无底洞填起来,对面的山头依然高高耸立着。我们经常向水库投石,落水后波纹毫不犹豫地扩大,直到自我消失。我若站在半空向雾里投一颗巨大的石头,会不会产生雾的涟漪呢?

  山是烙在心里的。或许它长得不像山,但它就是山。梦里,我常常站在半空中看向集云山,有时下面是山,灰色的树和石头;有时看到灰色的云,缺黑白双色;有时尽是水浮着,灰是唯一,亦不会流动。这样的梦在我的黑夜里断断续续,一直到如今,只是换成了灰色的老屋。

  夏日一阵大雨过后,被水洗过后的天空澄明,不带一丝暧昧。夏雨最解山意,骤雨初歇时,千道白练自青崖垂下,把整座山变成悬空的瀑布屏风。我和弟弟一起数,他从左到右数,我从右到左数,我们数出来的数量总是不一致。争来争去争不出名堂,我们就讨论哪条白练最好看,他说上宽下窄的飞流像凤凰尾羽,我却觉得上窄下宽的更像老君拂尘。

  我从来没有到对面山上去,那里没有路,那里太远。母亲说那里有个地方叫刀鹰岩,人力不可为,无法上去。无论用刀来形容,还是用鹰来表达,在我幼小的心里,那都是可怕的存在,让我做整夜的噩梦,或是铁灰色的山岩生出利爪,或是雾海里沉浮着断翅的鹰,从来没有过要翻越这座山的念头。但我知道,山那边是县城,母亲说那是我读完初中后的下一步所在。初中学校就在山下,徒步可到,而对面的山无法翻越,我怎么到县城呢?

  山不可平,有路可行,母亲说绕过去。母亲说的绕过去,并不是徒步走,路上公交车、面包车、三轮卡都有。第一次乘车,我发觉车子沿着直直的公路前进,没有绕路。我把疑惑告诉了母亲,她笑了,带我到了一个山头,指着山下的公路说:“看,那就是你乘车经过的公路,是不是沿着山绕?”“啊,真的哎。为什么我在乘车时感觉不到?”“那首你学过的诗歌《题西林壁》背来听听。”

  我背上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母亲说:“你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一下子懂了,山既在眼前,也在脚下。

编辑: 马慧琼  

本文转自:瓯海新闻网 ohnews.cn